安装客户端,阅读更方便!

第六十七章询问

第六十七章询问

调查所需的案牍文书本放在过堂,但下了值之后,都会统统入库存放,这放案牍文书的库房,也正是借了锦衣卫一间空出来的库房,由锦衣卫全权看管。

库房离原本的过堂并不远,就在两侧厢房后的耳房之间,自办公之地步行不过半柱香,便是由后堂前往,也用不了一炷香便能到了。

衍之袖着手跟在几人身后,远远地缀在后头,有意无意地在库房周围转悠,将周围环境瞧在眼里,耳朵里尽是库房总管介绍与韩谓等人询问的声音。

“下官掌管库房,半刻也不敢松懈。尤其是近来官衙中有此等大事,不说指挥使大人那边,对此事颇为看重,耳提面命。便是冲着诸位大人替朝廷一正清气,这奉天旨的差事,便是下官再怎么糊涂,也绝不敢玩忽职守,延误此等大事。诸位大人之心,下官是知道的,但库房此等重地,下官人微言轻,说话算不得什么,还请诸位大人切莫为难下官。”

库房总管到底是锦衣卫出身,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,态度却强硬得紧,守在库房门口,就是不让几人进去,哪怕秦舟站在一旁也视若无睹。

但衍之在一旁看得分明,库房总管拒绝之时,表情确实十分为难,但视线在扫到秦舟时,却拒绝得更加坚定,甚至隐隐有些紧张和焦躁起来。衍之故作无意地打量了秦舟一眼,心里暗笑一声,打定主意隔岸观火,只在一旁看热闹。

韩谓不急不躁,肃然而立,常年在国子监一言九鼎的经历,让他认真起来时,颇有些压迫感,十分威严,迫得库房总管越发紧张,韩谓看在眼里,并不强迫打开库房,只是道:“既然如此,老夫便请天子令来,可能开库房之门?”

库房总管眼珠一转,不卑不亢:“若是天子令,自然不管如何,下官当遵命而行。但大人若是请中旨便罢了,若是诏令,没有经锦衣卫勘合,下官仍不敢擅离职守。”

“你这人怎么这样!”还是最年轻的宫朗率先沉不住气急了眼,站了出来,正欲与库房总管理论一番,却被韩谓拦下,宫朗这才勉强忍了忍气,站了回去。

韩谓挡下宫朗的急眼,声音仍是沉稳得很:“既然不能进库房,那便请锦衣卫代为清点,将失窃的文书列个单子,一一写明,好让我等不误了差事。不过,虽不能现场勘查,现在请大人将失窃时的情形与其中详细都说一说,这倒无妨吧?”

韩谓话中隐隐藏有一丝怒气,虽无厉喝,却也让在场诸人都有些噤若寒蝉之意。

“这……”库房总管迟疑地对上秦舟的眼神,衍之分明看到秦舟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,扶着绣春刀的动作稍有变化,库房总管才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,如蒙大赦般欣然道:“这个自然。”

不知放下了什么担子,库房总管开始回忆起来,脸色已经较之前好了许多:“诸位大人每日虽都要用文书卷宗,但既然在我锦衣卫,便按南衙文书一般,下了值之后,至多酉时三刻,便必由经历司转交照磨所,确认数目、种类之后,再由下官封库,寅时出库之时,也是一样的章程,仍需清点数目、种类,并照档案登记,由下官同照磨所两位官长亲自确认之后,再转交经历司,在诸位大人点卯之前,在过堂将卷宗准备妥当。今日正是出库之时,清点数目不对,这才发现失窃,尚未来得及照会,”

“也就是说,自酉时到寅时,库房无人入内?那如何确定文书到底是何时丢失的?”兵部给事中崔琛思索着提问,因他向来不太多话,都是同柏直方两人窃窃私语,如今骤然发话,衍之不由看了他好几眼,崔琛恍若未觉,眉头紧皱,也不知是在问库房总管,还是在自言自语。

库房总管也看了崔琛一眼,解释道:“不必确认,依下官猜测,发现时离丢失之时,至多不超过一个时辰。因库房重地,虽官衙少用,但仍有不少南衙文书存放在此处,因此库房明里暗里有不少保护之策,若夜间失窃,不出一刻定能被发现,但如今直到寅时清点之时才察觉,对方就算再神通广大,带着许多文书竹简还能安然自锦衣卫退身,若能超过一个时辰,也未免太小看我南衙的手段。”

说到此处,库房总管冷笑一声,才冲崔琛拱手示意。

话到了这一步,几人面面相觑,都不敢再纠缠这个问题,若再深究,那可就是对锦衣卫的怀疑了,在场诸公,还没有一个人能担得起得罪锦衣卫后果的。

但提出这个问题的崔琛仍是一副沉思的模样,想了半晌又沉吟道:“另有一问,不知贵司每日清点文书,是将全部文书卷宗清点核对一遍再封库,还是只将出库的文书卷宗清点核对?”

衍之对崔琛简直刮目相看,她没想到这个兵部主事的世家公子竟然也对这些关键也能抓得颇准,甚而有几分侦探的架势。

“简直像是刑部的人……”衍之低声嘟囔了一句。

崔琛的疑问一出,在场的几人,包括库房总管都抓到了关键,只是崔琛这问题直指库房管理不善,库房总管却不能不回应,皱眉道:“确是只清点出库的文书卷宗,大人可是怀疑库中文书此前便已经丢失?”

崔琛颔首,扫了几人一眼,道:“诸位都知,昨日正将河堤的账目核对完毕,今日正要核对通州一案的账目,那么既然是寅时出库才发现失窃,就必然是通州案的卷宗失窃。为何却偏偏这么巧失窃,若说是今日失窃,这贼若不是知晓咱们的进度,便是太笨了。但若是前几日失窃便能说通了,因这半月对通州一案的卷宗一向不闻不问,想必库房这边也是未曾核对通州卷宗,故而一时不防,也是常理。”

库房总管正要下意识反驳,却见秦舟向他打了个手势,便只好沉默下来,拱手勉强道:“大人所言……有理。”

“既然如此,此案便有可能是内贼所为。”柏直方忽然接了一句,除了崔琛,谁也没跟上柏直方的思路,宫朗皱眉想了半晌,拱手道:“为何是内贼所为?”

“这个么……便要问总管了,毕竟南衙的手段,我等外行人,又怎么知晓呢?”崔琛微笑着看向库房总管,用方才库房总管的原话刺了他一句,但此刻库房总管却没有生气的心思,只是低头思索,额上渐渐渗出汗来。

“确有可能是内贼所为。”秦舟忽然接过话头,脸色阴晴不定,看向库房总管的目光颇为不善,只盯得他脸色苍白,下意识退了一步,腿一软,差点跌在地上。但此时谁也没有心思去看库房总管的神情,就连衍之的注意力也全部放在了忽然走到众人面前的秦舟身上去。

秦舟走到库房总管面前,库房总管战战兢兢地交出钥匙,秦舟抛了抛库房钥匙,一哂,对众人道:“这本是我锦衣卫之事,与外人无关,不过既然话说到此处,便让诸位看看现场也无妨。只是若有谁敢在除了此次失窃之处以外的地方乱瞧……呵。”

听见秦舟轻描淡写的冷笑,几人齐齐打了个寒颤,以韩谓为首,连忙向秦舟保证绝不偷看,一个个信誓旦旦的模样,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立什么军令状。

“那便最好。”

秦舟也不在意几人到底说了什么,只是威胁之后,也不管在一旁两股战战的库房总管,径直走到了库房门口开了门,做了个请的架势。

几人互相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最终,还是韩谓老当益壮,率先走进了锦衣卫神秘的库房,其他人这才鱼贯而入。秦舟等在门口,扶着刀看了仍留在外头的库房总管一眼,库房总管才如梦初醒一般,连滚带爬地跑了进去,替几人带路。

但外头仍有两个人未曾进去,秦舟似笑非笑地看了看还留在外面的衍之和崔琛一眼,也不管他们,径直走了进去,闲庭信步一般,分明是锦衣卫内贼犯下的案子,秦舟的神情却丝毫不见愠怒。

若说衍之是不想沾染这件事而不进去,但崔琛从方才开始就表现得那般积极,这回却毫无所动,显然有些奇怪,便是衍之也忍不住问道:“崔给事中不进库房看看么?”

崔琛一哂:“有什么好看的,左右我就没指望能在库房里头找到什么线索,若是失窃的文书目录,届时他们出来,看上一看也就罢了。倒是公公……竟也不好奇吗?”

“哈哈。”衍之尴尬地笑了笑,“我么……天生怕人威胁,若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,还是没有接触比较好。”

“公公机敏。”崔琛拱手回道,就又袖着手站在那边。

衍之看了崔琛好几眼,终究还是没忍住,道:“虽说此处也不一定便是失窃现场,不过哪怕找不出什么线索,现场百遍总是不坏的。”

衍之这话一出,崔琛才真正正视了这个大半个月只会打圆场的小太监,仔细打量了衍之半晌,嘴角方隐隐露出一丝笑意:“公公言之有理,如此说来,我还是去一趟为好。”

“啊,对了。”在进库房之前,崔琛忽然转过头来,朝衍之笑道,“下官进兵部之前,确实在刑部观政,说是刑部的人,倒也无妨。”

像是讲小话被当事人当场戳穿的人一样,衍之瞬间红了耳朵。